12
气球飞走了。
我仰头，伸手蹦了蹦，见够不到，失望地垂下头。
身侧涌过一阵风。
他追了过去。
裙摆拂过他的身侧，碎成幽蓝的全息碎片，又迅速复原。
残存的记忆碎片里我看到了十岁的秦洲，他意气风发地朝气球追去，对嚎啕大哭的许夏夏说。
——不要哭。
——追到气球的话，就原谅我吧。
二十年后的秦洲，他仍在追着那颗永远追不上的气球。
跑出游乐园，翻过栏杆，在密集的鸣笛声中奋力一跃。
绳子轻飘飘在他手里断裂，碎成幽蓝的全息碎片。
他惊喜的笑意凝固在眼底。
“嘭！”
刺耳的刹车声撕裂夜空，尖叫，混乱的脚步围拢。
我投影出另一只全息气球，牵在手上，朝着血泊中的秦洲走去。
他茫然睁着眼，空洞无神，唯独在见到我后才挣扎出一丝微光。
左手撞断了，于是他用右手在怀里翻找。
呼吸里夹杂着血沫，心跳开始衰竭，扑通扑通，最后他颤抖着我伸出的手里，躺着一枚草环。
嘴唇开合，他在说。
——对不起，夏夏，不要离开我。
——我会找到安安，我会和她离婚，我什么都可以不要。
——只要你留在我身边。
安安已经死了，你知道吗。
我说，你儿子出生那夜，你抱着的是她的尸体，你不记得了？
见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，他无助地垂下手，泪水夺眶而出。
他的眼睛会说话，漆黑的，破碎的。
我知道他在说话，他在一遍遍说着。
——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夏夏。
可我不要道歉，我要什么呢，我自己都不明白。
血从他身下涌出，越来越多。
爱，究竟是怎样一种东西，被刺痛，被扎穿，到死也不愿放手。
一个人究竟要被爱伤害多少次，才能记住他给你的痛？
我收回目光，转头，马路对面撑着伞的女人静静站在那里。
许诺来接我了。
松开手，气球飘忽忽飞上天，而我转身穿过人潮，彻底抛下了残存的记忆。
再见，秦洲。
再也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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