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里残破的一隅,不仅没有被这些琐屑填补,反而愈发疼痛。
他不对人提起,每日在校场射猎,听着边骑营的胡笳声,一次次循环重复的弯弓搭箭,仿佛都在提醒他,他回到了军营。
他胯下有最快的马,他心里有最炽热的勇气,可他不想为燕王的野心助一臂之力!
“不痛快。”
许枫桥自是佩服卢蕤,这人即便遭受不公,还能坚定前路。
卢蕤不在乎公道与否,若是能洗雪,自然最好。
然而卢蕤心中最重要的,其实不是公道。
“我少时开蒙,读刘勰的《文心雕龙》,里面有一句,‘鉴悬日月,辞富山海。
百龄影徂,千载心在’,我不懂,父亲告诉我,这就是‘文心’。
很多人终其一生是孤独的,因为他们太固执了,想追求亘古不变的东西——心。
朝代更迭,人和事都在变,唯有心不会变。”
许枫桥默然半晌,“所以,你想追求的,也是‘心’?”
“你知道,我寿命不永,可在我看来,足够了。
我三十年就理解了很多人这辈子不能理解的东西,百龄影徂,千载心在,哪怕世界上没有卢蕤这个人了,卢蕤的‘心’也还在。
许帅你呢?你想留下什么呢?”
许枫桥被触动到。
他不是没有心,而是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心。
“若是真的能不动干戈,我不是不能统领他们。”
他侧过目光,烛火照在长眼睫毛上,像撒了金粉,“不就是和李齐光打擂台么,东边还有骆明河呢,一东一西,我就不信李齐光还能作妖。”
卢蕤早慧,这种早慧让许枫桥自愧弗如。
他总会纠结一些没必要的东西,因为害怕成为众人角逐的棋子,如同师父那般成为弃子,所以干脆自弃。
现在想来,他做的选择,其实就是最坏的结果!
如梦初醒的许枫桥感觉自己呼吸都畅快了许多,如灰蒙了许久的天空忽然乍泄天光。
正当他想要感谢卢蕤,卢蕤抢先一步开口,“其实这些道理,许帅也明白,我只不过是提点而已。”
他只好捡起铁钳子,翻倒炭盆里的炭,“你比我年纪小,却活得明白。
那么多年,我自己跟自己较劲儿,不是没想过要改头换面——甚至可以说是很多次。
可我总是没能下定决心,只有在见了你之后,我才想清楚。”
“嗯?”
“得失,成败,毁誉,功过,都是世人的评价罢了。
人之一世,起伏去就,以己眼观人间,以己身历世事,所不变的,唯有一个‘心’啊。”
卢蕤颔首微笑,“倾盖之交,吾道不孤。”
“既然都吾道不孤了,那就别和他们一样叫我许帅,叫我名字就好。
这名字是师父起的,拜师的时候,枫叶落了满桥,师父粗通文墨,就给我取了个‘枫桥’。
我只有名,没有字,武夫嘛,不用那么多讲究。”
许枫桥从托盘里拿出一个小点心,塞到卢蕤手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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